修煉第二站：狼牙（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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修煉第二站：狼牙（一）
青雲帶著大福一路東行，路上閑來無聊，畫本子翻完了，大福便偷偷翻那《三界奇聞錄》看。裏面光怪陸離的故事可真不少，如何破解仙妖阻隔，結為連理的；還有不甘離去，在三生河畔轉悠了一千年化為石頭的；每次看到興起的時候，總能碰上青雲打坐完回來。
青雲上神每日都要避開大福打坐幾個時辰，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在做些什麽。
許是與那子離妖君有關，那子離妖君可真幸福，能得上神如此垂愛。可是上神這麽愛慕子離仙子，她為什麽還要跳忘川呢？
“大福。”
“嗯？”大福從深思裏回神。
“劉宅僅僅是一個小小的鋪墊，帶你了解凡塵俗世，接下來我們要去王公貴族聚集之地，那裏有的是真龍護體，有的是神仙轉世，你一個都開罪不起，再這樣迷迷糊糊的，可是要把自己的仙生都搭進去的。”
大福連連點頭，第一站她修煉的稀裏糊塗，不知道第二站會不會參悟些道理，“上神，那這次我們是要修煉些什麽？”
“額……”看著大福半是懵懂半期待的望著他，青雲不由心虛，不過他很快便鎮定心神，千萬年來應付天帝論道會都得心應手，更何況一個小小精怪。
青雲揮揮拂塵道，“先前帶你從平民百姓入手，了解一些凡間的人情世故，免得你鬧出笑話。接下來，本尊要帶你開啟真正的歷練！伸出手來。”
大福乖乖伸手，青雲往她脈上一搭，千萬根情絲隨著血脈與他的神脈形成共鳴，喔？情脈？青雲不可置信的看了大福一眼，竟是情脈。
且不說天界情脈有多稀缺，這孩子是得多倒黴才能天生情脈？
情脈修煉歷程一路坎坷，每次飛升必然伴隨著情傷。青雲同情的看著她，還別說，這娃娃確實一臉倒黴相。
“怎麽了神尊？”大福不明所以的看著上神。
青雲背著手道，“你竟天生情脈，與本尊此次行動不謀而合。”
“嗯？”大福愈發懵了，“神尊本來就是陪大福下凡歷練的，當然會不謀而合呀！”
糟糕，說漏嘴了，青雲淡定道，“自然，本尊的意思是，你這情脈飛升需要因緣際會，要多遇見些人，多談談戀愛。”
“多談談戀愛？”大福絞著手指，還從未聽說過這麽奇特的修行方式。
“對，這一路上，你如果看中哪家公子，大膽去表白，去熱愛！”
“凡人壽數短暫，與凡人相戀豈不是很傷情？”大福不高興道。
“就是要這樣，傷情，才是你飛升的關鍵！”
“傷情才是我飛升的關鍵？”大福大聲道。
“對，越傷情越好！”青雲肯定道。
“嗚嗚嗚”大福抽泣道，“我這也太慘了吧，那上神帶我看別人談戀愛有什麽用，又不是我談戀愛。”
“別人傷情依然可以勾起你對感情的感傷來啊，就是效果不如你自己傷情來的好，但如果你沒有機會自己談戀愛，就只能看別人談戀愛，認真參悟，對你的飛升之路大有裨益！”青雲半是胡說八道半認真道。
原來如此，“上神這是怕我傷情，讓我看別人談戀愛，這樣我既不用傷情，又可以飛升。”大福感動的眼淚汪汪，“上神，大福魚生有幸，得上神點化。”
沒見過上趕著給人圓話的，青雲看她眼淚鼻涕流一臉，又慚愧又心虛的遞給她一張手帕，“擦一擦，臟死了。”
大福見上神沒接她的茬反而嫌棄她，羞的臉通紅，眼淚硬生生憋回去了，想起自己也是大姑娘了，確實需要註意儀態，畢竟還要談戀愛呢！
便回憶著碧霞仙子教授的女子儀態，翹著小指用手帕仔仔細細擦拭起來。
到了王都，青雲帶著大福在茶館歇腳，一路走來，大家議論紛紛的都是那沐王府的事。
說是沐府裏有兩個王妃，一個是明月光，一個是朱砂痣，還有人編成話本子在茶館講書頗受歡迎。
青雲抿了口茶微微一笑，大福立刻懂了，傷情人來了！
在青雲的指揮下，大福做了個幡，青雲揮筆寫下“求道問卦”四個大字，前面設一方桌，青雲穩坐桌後，大福在桌前吆喝“求道問卦，只等有緣人。”
聽說最近那沐王妃到處求仙問道，上神便想出此計，上神真的是見多識廣啊，不但知天上事，凡間的事也都了如指掌。
不少人聽到吆喝上前湊熱鬧，問了幾句，大福看過青雲的意思全都搖頭拒絕，一個也沒給算。
“哎，你們這寫著求道問卦，我們問了，你們卻不給解，是何意思？”
“我師父說了，一天一卦，只給有緣人。”
“誰是那有緣人？”
“有緣人來了，師父自會點頭。”
青雲上神對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真是極為熟練啊，一番吆喝下來，大福覺得自己真變成了那隱世高人的徒弟一般。
吆喝一上午，一臺銀頂藍呢的轎子停在攤前，下來一位夫人，靛藍衣裙，白玉鐲子，裝扮樸素，走近了卻能看出那衣服料子乃是價值不菲的雲錦，就連那一雙看著樸素素的鐲子，也是上好的羊脂白玉，一絲雜質也無。
這些大福看不出，青雲卻能辨出一二，銀頂轎子，雲錦衣裳，除了最近風頭無兩的沐王府，不作他想。而這夫人舉止利落端莊，應該是沐王妃殷依蕖。
青雲暗暗點頭，大福會意，殷依蕖走起路來不似一般女子裊裊娜娜，一開口，便知是個性格爽朗的人。“這能求簽問卦？”
殷依蕖雖衣著低調，卻藏不住一身貴氣，周圍一眾人自發的讓出一條路給她。
“一天只蔔一卦，這卦只限有緣人。”
“喔？”殷依蕖聽聞此話來了興致，“如何看是否是有緣人？”
青雲提筆在紙上寫下兩行字，大福呈給她，只見紙上寫道“曾金戈鐵馬生死相許，怎奈何抵不過陽春白雪俏佳人。”
殷依蕖見字，千般心緒湧上心頭，眼淚一顆接一顆的掉，周遭閑雜人太多，她提袖掩蓋自己的失態，隨侍的丫鬟上前來勸慰，殷依蕖擺擺手，只須臾間便穩定好情緒，“看來我就是今日那有緣人了，既然如此便請道長去府中一敘。
不入沐王府，竟不知堂堂王妃竟可以住的這般樸素。偌大一個屋子除了桌椅板凳，竟不見什麽寶瓶、古物之類的裝飾，只兩柄狼牙制的小型寶刀交頸而臥，立於堂中，像一對恩愛鴛鴦。
大福對那狼牙寶刀頗感興趣，看了又看，刀柄用玉雕刻，一只鑲嵌月型寶石，一只鑲嵌星型寶石，刀身都用一捺長的狼牙雕成，與玉渾然一體，卻帶著活物的生氣。
大福手觸狼牙，一聲狼嘯響徹耳際，這狼生前體格健碩、身形比一般狼要大整整一倍，定是一族首領，大福仿佛還能看到那雙藍色眼眸沖破夜的黑暗，在山頂上閃閃發光，威風凜凜的樣子。
殷依蕖見小道士對那狼牙寶刀感興趣，便從架子上拎起那兩把寶刀遞與她，“狼牙雕成的，沒有一點殺傷力，你可以拿去玩玩。”
大福不好意思的接過寶刀，細細打量，“世間少見這麽長的狼牙”，別說凡間，天界的神狼，這麽長的牙、那麽大的體型，也實屬少見。
“是啊，這是我從西域帶回來的，只有西域那麽遼闊的地方，才能養出威風凜凜的狼，才會有這麽長的狼牙。”
青雲笑道：“這狼牙帶著森森獸氣，該是那狼壯年時取下的，不知是誰如此驍勇，竟能取下正值壯年的狼王犬牙。”
“這……”殷依蕖露出深思的表情，隨後開懷一笑，“這就無從知曉了。”
這沐王妃性格爽朗，不知為何會怨氣纏身。青雲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對狼牙寶刀。
“王妃，”一個小丫鬟走進廳內，向殷依蕖行了一禮“午膳時間到了，王爺聽聞王妃這裏有客，問是否還去正廳用膳。”
殷依蕖聽到這話，面露譏諷，心酸道，“罷罷罷，我便不去了，成全他們。”
丫鬟不敢答，只行了禮，悄悄退下了。
“看來王妃閨怨頗深。”青雲將拂塵往臂間一搭，豐神俊朗、神采奕奕，哪怕化作了凡人，也是一副好皮囊。大福看得心兒撲通撲通的跳。
揮退了丫鬟，殷依蕖一點興致也無，“本妃也是病急亂投醫，就算蔔了卦又如何？仙家還管兒女情長的事不成。”
青雲面含微笑“管不了兒女情長，卻能化了王妃的愁怨。”
“化了本妃的愁怨？這如何化？難不成道長修得仙術，可以讓負心人回心轉意？”
“本道尚未習得仙術，只是求仙問道數十年，比王妃更通透些，或能解開王妃心結罷了。”
王妃掩袖一笑，露出一副小兒女情態，“原來道長不但能求簽問卦，還能當解語花呢。”
修了萬年仙的青雲上神，聽到此話也不覺面皮一紅，自從前便是，青雲在性格爽朗的人面前總是短人一截，在大福這樣謹小慎微的面前才是一副上神氣派。不過他到底也十幾萬歲了，很快便擺正神色道“非也非也，這是王妃與仙家有緣罷了，何為修道，習術習心都是道，佛即是道，途途通道，人世情緣自然也是修道一途。”
殷依蕖自知失言，不再去逗他，行了一禮道“受教了。”
大福見上神一閃即逝的羞窘，頗為愧疚，孩子的世界與大人不同，她覺得上神在別人面前羞赧，是一種折辱，那樣清冷高貴的上神露出這樣的神情，一定難為情極了。哎，都是陪自己歷練才會遭此折辱，不然憑上神的天生神身，是永遠都不必周旋於別人的兒女情長中歷練的。上神說她命中的劫數是情劫，所以得從凡世間的情愛中頓悟，方能有所飛升，到底是自己連累了上神。
這樣想著大福便為青雲辯解道，“王妃有所不知，小道不通人事，師父他是陪我游歷悟道的，師父他本身不是囿於兒女情長的人。”
“原來如此，”殷依蕖見大福一團孩子氣，語氣裏也帶著哄意，並未將她的話放在心上，如此態度把大福也弄得面上一紅，正結結巴巴不知說什麽，王妃呈上一盤果子給她，岔開話題道，“不知道長要如何幫本妃化解愁怨，如果能從這情癡裏抽身，本妃自是感恩不盡。”
青雲狡黠一笑，“王妃要先帶貧道會見一下沐王爺和他的那位平妻。”看到上神這一笑，大福想起前兩日茶館聽的說書“周幽王為博美人一笑，烽火戲諸侯”，上神這邪魅一笑，讓她赴湯蹈火也願意了。
三人來到正廳，沐王爺正往一女子碗裏夾肉，眼神溫柔的能將人融化了。這平妻真是如外界所傳的那般，非常受寵。
殷依蕖看著這屋內情景，眼裏立時便蓄了淚，從前他們也如此恩愛，不過經年未見青梅竹馬的少年身旁便換成了旁人，想到這裏，殷依蕖目含精光，半是淩厲半含酸的射向二人，“臣妾來的不巧，打擾王爺的雅興。”
沐王爺回頭，劍眉星眸、額寬臉闊、不怒自威，只有沙場征戰過的人，才有這樣的精氣神兒。
平妻沐楚氏看到來人，連忙起身讓座，雖然平妻不用向正妻行禮，但楚慕卿還是微微曲膝，行了萬福禮。
殷依蕖掀了掀嘴角，卻只掀起一邊，笑的殺傷力頗足，大福內心感慨，這就是上過戰場的女人，看那平妻沐楚氏，眉目柔和，處世不驚。
這橋段她在畫本子裏看過，正妻總是自持端莊，不肯給丈夫一點好臉色，反倒是妾室們一個個柔弱不能自理、像攀援著丈夫的淩霄花，惹得丈夫越發偏愛妾室，疏遠正妻。
殷依蕖不客氣的上坐，沐王爺沒露出絲毫不悅的表情，只一絲絲的無奈，倒是出乎大福的意料。
“依依來了。”
“我知道王爺不歡迎我，我帶客見過禮便走。”
沐王爺心裏清楚，自從娶了楚慕卿，殷依蕖便不是那個戰場上錚錚鐵骨，內室裏一汪春水的殷依依了，她時時刻刻擺的都是王府正妃的譜兒。所以，這見禮未必，有事才是真，但他不打算在她開口前先問，不然一句話怕是會引來她一百句的酸言冷語。
大福跟著青雲見過禮上坐，一頓飯吃的味同嚼蠟。
王爺全無剛與楚妃相對時的柔情，吃飯如同批公文版、一板一眼的竟然每一口嚼的時間都相同。沐楚氏倒是全程笑吟吟的給王爺和王妃步菜，偶爾還招呼一下青雲大福二人。而殷王妃拿著一雙筷子，似拿了兩桿槍，揮來舞去，可見其戰場一二威風。上神還是那個舉止有度的上神，一口一口是吃的不慌不忙，遺世而獨立。可憐大福沒見過什麽世面，唯恐發出一點聲響將這明槍暗箭引到自己身上，連呼吸都幾乎停滯了。
一頓飯終於吃完，大福抱著上神的胳膊直呼肚子疼，殷依蕖也自知這頓飯吃的人心驚膽戰，這小道士自小不入紅塵，當然沒見過這般場面，抱歉的命侍女取來大山楂丸。大福服下一粒山楂丸，又將暖手爐放在肚皮上，才好受些，這人間真是太適合她這種沒什麽法力的小精靈了。天上大都是正經神仙，或天生神軀，或是修道飛升，個個壽與天齊、不眠不食、不傷不病。哪是她這個撿來的仙身可比的，會餓會困會傷會痛，冬天會冷、夏天會熱，嗚呼哀哉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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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雲帶著大福一路東行，路上閑來無聊，畫本子翻完了，大福便偷偷翻那《三界奇聞錄》看。裏面光怪陸離的故事可真不少，如何破解仙妖阻隔，結為連理的；還有不甘離去，在三生河畔轉悠了一千年化為石頭的；每次看到興起的時候，總能碰上青雲打坐完回來。
青雲上神每日都要避開大福打坐幾個時辰，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在做些什麽。
許是與那子離妖君有關，那子離妖君可真幸福，能得上神如此垂愛。可是上神這麽愛慕子離仙子，她為什麽還要跳忘川呢？
“大福。”
“嗯？”大福從深思裏回神。
“劉宅僅僅是一個小小的鋪墊，帶你了解凡塵俗世，接下來我們要去王公貴族聚集之地，那裏有的是真龍護體，有的是神仙轉世，你一個都開罪不起，再這樣迷迷糊糊的，可是要把自己的仙生都搭進去的。”
大福連連點頭，第一站她修煉的稀裏糊塗，不知道第二站會不會參悟些道理，“上神，那這次我們是要修煉些什麽？”
“額……”看著大福半是懵懂半期待的望著他，青雲不由心虛，不過他很快便鎮定心神，千萬年來應付天帝論道會都得心應手，更何況一個小小精怪。
青雲揮揮拂塵道，“先前帶你從平民百姓入手，了解一些凡間的人情世故，免得你鬧出笑話。接下來，本尊要帶你開啟真正的歷練！伸出手來。”
大福乖乖伸手，青雲往她脈上一搭，千萬根情絲隨著血脈與他的神脈形成共鳴，喔？情脈？青雲不可置信的看了大福一眼，竟是情脈。
且不說天界情脈有多稀缺，這孩子是得多倒黴才能天生情脈？
情脈修煉歷程一路坎坷，每次飛升必然伴隨著情傷。青雲同情的看著她，還別說，這娃娃確實一臉倒黴相。
“怎麽了神尊？”大福不明所以的看著上神。
青雲背著手道，“你竟天生情脈，與本尊此次行動不謀而合。”
“嗯？”大福愈發懵了，“神尊本來就是陪大福下凡歷練的，當然會不謀而合呀！”
糟糕，說漏嘴了，青雲淡定道，“自然，本尊的意思是，你這情脈飛升需要因緣際會，要多遇見些人，多談談戀愛。”
“多談談戀愛？”大福絞著手指，還從未聽說過這麽奇特的修行方式。
“對，這一路上，你如果看中哪家公子，大膽去表白，去熱愛！”
“凡人壽數短暫，與凡人相戀豈不是很傷情？”大福不高興道。
“就是要這樣，傷情，才是你飛升的關鍵！”
“傷情才是我飛升的關鍵？”大福大聲道。
“對，越傷情越好！”青雲肯定道。
“嗚嗚嗚”大福抽泣道，“我這也太慘了吧，那上神帶我看別人談戀愛有什麽用，又不是我談戀愛。”
“別人傷情依然可以勾起你對感情的感傷來啊，就是效果不如你自己傷情來的好，但如果你沒有機會自己談戀愛，就只能看別人談戀愛，認真參悟，對你的飛升之路大有裨益！”青雲半是胡說八道半認真道。
原來如此，“上神這是怕我傷情，讓我看別人談戀愛，這樣我既不用傷情，又可以飛升。”大福感動的眼淚汪汪，“上神，大福魚生有幸，得上神點化。”
沒見過上趕著給人圓話的，青雲看她眼淚鼻涕流一臉，又慚愧又心虛的遞給她一張手帕，“擦一擦，臟死了。”
大福見上神沒接她的茬反而嫌棄她，羞的臉通紅，眼淚硬生生憋回去了，想起自己也是大姑娘了，確實需要註意儀態，畢竟還要談戀愛呢！
便回憶著碧霞仙子教授的女子儀態，翹著小指用手帕仔仔細細擦拭起來。
到了王都，青雲帶著大福在茶館歇腳，一路走來，大家議論紛紛的都是那沐王府的事。
說是沐府裏有兩個王妃，一個是明月光，一個是朱砂痣，還有人編成話本子在茶館講書頗受歡迎。
青雲抿了口茶微微一笑，大福立刻懂了，傷情人來了！
在青雲的指揮下，大福做了個幡，青雲揮筆寫下“求道問卦”四個大字，前面設一方桌，青雲穩坐桌後，大福在桌前吆喝“求道問卦，只等有緣人。”
聽說最近那沐王妃到處求仙問道，上神便想出此計，上神真的是見多識廣啊，不但知天上事，凡間的事也都了如指掌。
不少人聽到吆喝上前湊熱鬧，問了幾句，大福看過青雲的意思全都搖頭拒絕，一個也沒給算。
“哎，你們這寫著求道問卦，我們問了，你們卻不給解，是何意思？”
“我師父說了，一天一卦，只給有緣人。”
“誰是那有緣人？”
“有緣人來了，師父自會點頭。”
青雲上神對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真是極為熟練啊，一番吆喝下來，大福覺得自己真變成了那隱世高人的徒弟一般。
吆喝一上午，一臺銀頂藍呢的轎子停在攤前，下來一位夫人，靛藍衣裙，白玉鐲子，裝扮樸素，走近了卻能看出那衣服料子乃是價值不菲的雲錦，就連那一雙看著樸素素的鐲子，也是上好的羊脂白玉，一絲雜質也無。
這些大福看不出，青雲卻能辨出一二，銀頂轎子，雲錦衣裳，除了最近風頭無兩的沐王府，不作他想。而這夫人舉止利落端莊，應該是沐王妃殷依蕖。
青雲暗暗點頭，大福會意，殷依蕖走起路來不似一般女子裊裊娜娜，一開口，便知是個性格爽朗的人。“這能求簽問卦？”
殷依蕖雖衣著低調，卻藏不住一身貴氣，周圍一眾人自發的讓出一條路給她。
“一天只蔔一卦，這卦只限有緣人。”
“喔？”殷依蕖聽聞此話來了興致，“如何看是否是有緣人？”
青雲提筆在紙上寫下兩行字，大福呈給她，只見紙上寫道“曾金戈鐵馬生死相許，怎奈何抵不過陽春白雪俏佳人。”
殷依蕖見字，千般心緒湧上心頭，眼淚一顆接一顆的掉，周遭閑雜人太多，她提袖掩蓋自己的失態，隨侍的丫鬟上前來勸慰，殷依蕖擺擺手，只須臾間便穩定好情緒，“看來我就是今日那有緣人了，既然如此便請道長去府中一敘。
不入沐王府，竟不知堂堂王妃竟可以住的這般樸素。偌大一個屋子除了桌椅板凳，竟不見什麽寶瓶、古物之類的裝飾，只兩柄狼牙制的小型寶刀交頸而臥，立於堂中，像一對恩愛鴛鴦。
大福對那狼牙寶刀頗感興趣，看了又看，刀柄用玉雕刻，一只鑲嵌月型寶石，一只鑲嵌星型寶石，刀身都用一捺長的狼牙雕成，與玉渾然一體，卻帶著活物的生氣。
大福手觸狼牙，一聲狼嘯響徹耳際，這狼生前體格健碩、身形比一般狼要大整整一倍，定是一族首領，大福仿佛還能看到那雙藍色眼眸沖破夜的黑暗，在山頂上閃閃發光，威風凜凜的樣子。
殷依蕖見小道士對那狼牙寶刀感興趣，便從架子上拎起那兩把寶刀遞與她，“狼牙雕成的，沒有一點殺傷力，你可以拿去玩玩。”
大福不好意思的接過寶刀，細細打量，“世間少見這麽長的狼牙”，別說凡間，天界的神狼，這麽長的牙、那麽大的體型，也實屬少見。
“是啊，這是我從西域帶回來的，只有西域那麽遼闊的地方，才能養出威風凜凜的狼，才會有這麽長的狼牙。”
青雲笑道：“這狼牙帶著森森獸氣，該是那狼壯年時取下的，不知是誰如此驍勇，竟能取下正值壯年的狼王犬牙。”
“這……”殷依蕖露出深思的表情，隨後開懷一笑，“這就無從知曉了。”
這沐王妃性格爽朗，不知為何會怨氣纏身。青雲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對狼牙寶刀。
“王妃，”一個小丫鬟走進廳內，向殷依蕖行了一禮“午膳時間到了，王爺聽聞王妃這裏有客，問是否還去正廳用膳。”
殷依蕖聽到這話，面露譏諷，心酸道，“罷罷罷，我便不去了，成全他們。”
丫鬟不敢答，只行了禮，悄悄退下了。
“看來王妃閨怨頗深。”青雲將拂塵往臂間一搭，豐神俊朗、神采奕奕，哪怕化作了凡人，也是一副好皮囊。大福看得心兒撲通撲通的跳。
揮退了丫鬟，殷依蕖一點興致也無，“本妃也是病急亂投醫，就算蔔了卦又如何？仙家還管兒女情長的事不成。”
青雲面含微笑“管不了兒女情長，卻能化了王妃的愁怨。”
“化了本妃的愁怨？這如何化？難不成道長修得仙術，可以讓負心人回心轉意？”
“本道尚未習得仙術，只是求仙問道數十年，比王妃更通透些，或能解開王妃心結罷了。”
王妃掩袖一笑，露出一副小兒女情態，“原來道長不但能求簽問卦，還能當解語花呢。”
修了萬年仙的青雲上神，聽到此話也不覺面皮一紅，自從前便是，青雲在性格爽朗的人面前總是短人一截，在大福這樣謹小慎微的面前才是一副上神氣派。不過他到底也十幾萬歲了，很快便擺正神色道“非也非也，這是王妃與仙家有緣罷了，何為修道，習術習心都是道，佛即是道，途途通道，人世情緣自然也是修道一途。”
殷依蕖自知失言，不再去逗他，行了一禮道“受教了。”
大福見上神一閃即逝的羞窘，頗為愧疚，孩子的世界與大人不同，她覺得上神在別人面前羞赧，是一種折辱，那樣清冷高貴的上神露出這樣的神情，一定難為情極了。哎，都是陪自己歷練才會遭此折辱，不然憑上神的天生神身，是永遠都不必周旋於別人的兒女情長中歷練的。上神說她命中的劫數是情劫，所以得從凡世間的情愛中頓悟，方能有所飛升，到底是自己連累了上神。
這樣想著大福便為青雲辯解道，“王妃有所不知，小道不通人事，師父他是陪我游歷悟道的，師父他本身不是囿於兒女情長的人。”
“原來如此，”殷依蕖見大福一團孩子氣，語氣裏也帶著哄意，並未將她的話放在心上，如此態度把大福也弄得面上一紅，正結結巴巴不知說什麽，王妃呈上一盤果子給她，岔開話題道，“不知道長要如何幫本妃化解愁怨，如果能從這情癡裏抽身，本妃自是感恩不盡。”
青雲狡黠一笑，“王妃要先帶貧道會見一下沐王爺和他的那位平妻。”看到上神這一笑，大福想起前兩日茶館聽的說書“周幽王為博美人一笑，烽火戲諸侯”，上神這邪魅一笑，讓她赴湯蹈火也願意了。
三人來到正廳，沐王爺正往一女子碗裏夾肉，眼神溫柔的能將人融化了。這平妻真是如外界所傳的那般，非常受寵。
殷依蕖看著這屋內情景，眼裏立時便蓄了淚，從前他們也如此恩愛，不過經年未見青梅竹馬的少年身旁便換成了旁人，想到這裏，殷依蕖目含精光，半是淩厲半含酸的射向二人，“臣妾來的不巧，打擾王爺的雅興。”
沐王爺回頭，劍眉星眸、額寬臉闊、不怒自威，只有沙場征戰過的人，才有這樣的精氣神兒。
平妻沐楚氏看到來人，連忙起身讓座，雖然平妻不用向正妻行禮，但楚慕卿還是微微曲膝，行了萬福禮。
殷依蕖掀了掀嘴角，卻只掀起一邊，笑的殺傷力頗足，大福內心感慨，這就是上過戰場的女人，看那平妻沐楚氏，眉目柔和，處世不驚。
這橋段她在畫本子裏看過，正妻總是自持端莊，不肯給丈夫一點好臉色，反倒是妾室們一個個柔弱不能自理、像攀援著丈夫的淩霄花，惹得丈夫越發偏愛妾室，疏遠正妻。
殷依蕖不客氣的上坐，沐王爺沒露出絲毫不悅的表情，只一絲絲的無奈，倒是出乎大福的意料。
“依依來了。”
“我知道王爺不歡迎我，我帶客見過禮便走。”
沐王爺心裏清楚，自從娶了楚慕卿，殷依蕖便不是那個戰場上錚錚鐵骨，內室裏一汪春水的殷依依了，她時時刻刻擺的都是王府正妃的譜兒。所以，這見禮未必，有事才是真，但他不打算在她開口前先問，不然一句話怕是會引來她一百句的酸言冷語。
大福跟著青雲見過禮上坐，一頓飯吃的味同嚼蠟。
王爺全無剛與楚妃相對時的柔情，吃飯如同批公文版、一板一眼的竟然每一口嚼的時間都相同。沐楚氏倒是全程笑吟吟的給王爺和王妃步菜，偶爾還招呼一下青雲大福二人。而殷王妃拿著一雙筷子，似拿了兩桿槍，揮來舞去，可見其戰場一二威風。上神還是那個舉止有度的上神，一口一口是吃的不慌不忙，遺世而獨立。可憐大福沒見過什麽世面，唯恐發出一點聲響將這明槍暗箭引到自己身上，連呼吸都幾乎停滯了。
一頓飯終於吃完，大福抱著上神的胳膊直呼肚子疼，殷依蕖也自知這頓飯吃的人心驚膽戰，這小道士自小不入紅塵，當然沒見過這般場面，抱歉的命侍女取來大山楂丸。大福服下一粒山楂丸，又將暖手爐放在肚皮上，才好受些，這人間真是太適合她這種沒什麽法力的小精靈了。天上大都是正經神仙，或天生神軀，或是修道飛升，個個壽與天齊、不眠不食、不傷不病。哪是她這個撿來的仙身可比的，會餓會困會傷會痛，冬天會冷、夏天會熱，嗚呼哀哉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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